——什麼叫友人更近一步?
情花的聲音在飛星的識海中響起。
友人更近一步,答案可以是摯友,可以是知己,又或者……總之並不唯一,所以這其實一個非常模棱兩可的曖昧發言。
——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飛星仍然沒有回答,但情花對此全然不惱,反而笑道:
——不錯呀,小東西,還會耍手段了,有長進~
——閉嘴吧,老東西。
——你說什麼?!我……!
飛星不再理會情花。
他將散修方面的线索調查情況,即自己遇上灰鼠後的事情都告訴了鄭懷恩。
鄭懷恩得知线索皆斷,也只能無奈嘆息,朝飛星拱手行禮道:
“不論怎麼說,還是辛苦賢弟幫忙。”
“小事而已,鄭兄不是說了嗎,你我無需多禮。”
“哈哈——對。”
感知到青塵的目光,飛星轉頭朝她行禮,小心微笑,生怕她又反悔。
他方才在言行上的大膽舉動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覺得以青塵的個性,自己若是一味求饒,或者讓她感覺到自己只想請求她的寬恕,恐怕並不能有好的結果,據他觀察,青塵在瀟灑貴公子的做派下隱藏著一顆偶爾會顯出一點孩子氣的少女心,所以不退不進,以進為退或許才能更好的選擇。
當然尺度不能太大,得小心拿捏。
第二個原因則比較簡單——若就此與她斷開聯系,他不甘不舍。
飛星回過頭來,便聽鄭懷恩見著這一幕後幽幽道:
“人各有志,何況賢弟大才,便是拜入東皇仙門,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又來了……
“鄭兄誤會了,當真不是。”
飛星無奈地又將自己去了青月閣之後發生的事都與鄭懷恩說了說,半是講解半是抱怨。
“……”
“以賢弟之容,那紫綃夫人怕不是動心了吧?哈哈——”
“……”
“賢弟到底與青塵真人間發生了什麼?你莫不是效牛郎織女,趁她沐浴時偷了她的衣裳?否則何至於如此畏懼,連身份都不敢暴露?”
鄭懷恩一邊聽著他的話語,一邊調笑著。
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飛星苦笑道:“說來話長,有些小糾葛……不過如今已經解決了。”
“那就好,她可是個記仇的,難弄得很呐,哼哼~”
然而之後當他們聊到大螭時,輕松的氛圍戛然而止。
飛星率先斂了神色,遲疑道:“鄭兄,有個猜測我不知當不當講。”
“但言無妨。”
飛星瞟了一眼死去的大螭,說道:
“鄭兄方才說此獸乃是地淵仙域萬里冥淵下的巨妖,如今卻不知緣由地出現在了這里,不論怎麼想都極為怪異吧?”
“確實如此。”鄭懷恩點頭道,“我之前見著它的時候也很是驚訝。”
飛星道:“所以我想,它出現在這里會不會也是青月閣的手筆?”
朝陽方現,天地間仍然寒意蕭蕭。
海風吹動一頭披散的粗硬長發,迎著寒風,他瞪大了雙眼
鄭懷恩向來心胸坦蕩,遇四海仙君便以禮待之,遇不平事則以劍平之,總之直來直去,卻不擅陰謀詭計。
不過他並不愚笨,經飛星這麼一說,立馬便意識到了什麼,心緒隨之一沉。
不好……
中計了。
……仙島以南,群山之中。
自飛星離開後,陽春便細心照顧著受傷的凌風,帶它藏匿在沒有妖獸出沒的深山之中。
“凌風呀凌風呀,我聽說你們靈獸受傷了以後,比起丹藥,進食是更加有效的。”
“唳——(我沒聽說過)”
“你想吃什麼?是不是想吃魚?”
“唳……(我不想……)”
“好!我這就給你捉去!”
陽春身形一閃,過了一陣子後,她抱著條比她自己還長的大魚飛了過來,啪嗒一下仍在凌風面前。
“怎麼樣?大吧!”
她得意地雙手抱胸,盡管身體比起過去有了成長,妝容也完全不同,但內里似乎還是有很多地方都沒變化。
凌風看了看魚,朝她叫了兩聲:
“唳——唳——(這麼大,我怎麼吞得下去呀)”
“你不愛吃是不是?怎麼能挑食呢!”陽春不悅地叉著腰嘟起嘴來,片刻後嘆息道,“算了,你是傷患,就讓你任性一點好啦。我去給你抓別的。”
“唳……(不,我真的不要……)”
陽春身形一閃,又消失了。
又過了一陣子,她拽著一頭大棕熊飛了過來。
陽春得意洋洋道:“呐!熊掌可是好東西啊,這下你滿意了吧!”
凌風看了看棕熊,又看了看陽春,有些後悔自己以前沒練習過怎麼寫人類的字。
“這也不吃?!”
陽春自認苦口婆心地對它指指點點了一通,隨後不等它試著用腳爪在地上寫字,身形一閃,又消失了。
又過了一陣,她背著一大捆植被過來。
凌風松了口氣,心想著果子自己倒是可以吃。
“我知道,你是受傷了胃口不好嘛!”
陽春來到它面前,將一捆捆碧綠的枝葉放到它面前,舉著一根翠竹遞到它的喙邊道:
“呐,這些可新鮮了!”
凌風呆滯片刻,輕聲道:
“唳——(我不吃草的)”
在這之後,陽春又開始在山間游蕩,賭氣般地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凌風願意吃的東西。
魚多好吃啊,熊掌也好吃啊,都不吃……
它到底會吃什麼呢?
因為不喜歡讀書,見著書就犯困,導致了陽春在部分常識方面有些奇怪的缺失。
她在群山中逛啊逛,在一處山腰見到了一只小野兔。
好久沒吃兔肉了!
她發饞地追了上去,卻發現那野兔非同尋常,格外靈敏,一路追著它向上跑去,在經過一處灌木後,它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嗯?哪去了?
陽春向四方望去,不見半點兔影,但有一樣物體遠遠映入了眼簾。
那是——
好像是碑?
在一片藤牆後方,有一方墓碑遠遠地立在懸崖邊緣,正對著下方青翠的樹林與蜿蜒的小河。
她好奇地走了過去,發現有什麼東西倒在地上,身上覆著層冰霜,氣息極其微弱。
她仔細一瞧,竟然是兩名女子!
得趕緊救她們!
不過在這個念頭出來之後,出於謹慎,她先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小心翼翼地散開仙識,確認了沒什麼陷阱與他人的氣息後,這才立馬靠近。
然而,正當她為了上前搭救才剛踏出幾步後,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然席卷而來。
不好!
她反應過來,但還是遲了一步,不等她後退,一股洶涌的寒意便吞噬了她的意識。
陽春眼前一黑,在距離那兩名女子數十米遠的位置倒下了,氣息與那兩名女子一樣變得微弱無比,但始終沒有消失。
……
露出海面的群礁反射著黯淡的星光,冰冷的潮汐不斷拍打礁石,用浪濤聲將細碎的咔噠咔噠聲蓋過。
稍早之前,青塵剛剛偷襲大螭得手時,在仙島西北側,有人目擊到妖獸衝上岸來吞噬散修。
與東面大多是猴面貘等飛行妖獸不同,這些妖獸都是隨獸潮而來的,因臨近仙島才巧合登島,
數量比東面還要多些,不過基本沒有超過地品丙階的,也就無需數量稀少的化神境強者專門過來。
很快,一些元嬰境真人帶著十來個金丹境尋到了它們的蹤跡,此刻正處於剿殺之中,因戰线拉得極長,又離仙島很近,因為島上的修士中也有不少人趕來觀戰。
幾名散修躲在樹林里遙望海上的一處戰場。
“那幾個是什麼來頭?
“不知道啊,沒怎麼見過。”
“我瞧瞧——”一名剛來的散修望去,說道,“誒,里面有個人我認識,是燕鴞真人!她是天香苑的!”
“是不是那個都是女子的情報組織!”
“你怎麼對這個記這麼牢?”
“奇了怪了,天香苑今天也好心到會參與這種事了?”
“……”
包括燕鴞在內,幾名天香苑的成員正在圍殺一頭駭人的惡鯊。
她們所處的位置算是整條戰线中比較靠南的,再往南不遠便是山脈了。
不過在海灘與山脈之間,還有一片繁茂的梧桐林,樹林邊緣靠海的位置,有一處內凹的小灣,整體地形類似葫蘆口,海水與林中的河流直接相連,在中間匯成一片半咸水湖。
外海的咸腥與梧桐林中的草木氣息於湖上交融,凝成一片薄薄的夜霧。
湖畔泛起幾點漣漪,下一刻,有什麼東西離開了湖水,悄無聲息地搭在濕軟的湖灘邊緣。
從湖中鑽出一道陰影,筆直地朝林中移動,將途經的草叢中的露水盡皆凝成冰粒。
沙沙……沙沙……
如同晚風穿梭枝葉間的聲音隨著它的移動響起。
很快它就尋到了自己的目標——一片躺在草叢中的紅色冰晶。
為什麼在這片尋常的樹林里會有這種寶貝呢?以它的智慧顯然琢磨不到這一層,只是貪婪地向其行去。
嘎嗤——
連綿的輕聲彷如新瓷初裂,有如雨脆薄瓦。
夜光撥開灌木,照亮了一面泛著冷冽淺光的青黑色背甲。
腿若夾鋼齊眉棍,口若添霜絞肉刀。
鉗如猿臂殼如砧,數丈堅軀寒氣繞。
屠鯊斷蟒尋常事,敢與鯨蛟試比高!
一道人影從林中走出,看著這頭中了陷阱的地品「玄罡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嘖,怎麼是這玩意啊。
此刻它正陷入一片冰霜之中,八只下足連同底盤一起遭玄冰凍結,無法行動。
作為常年生活在冰海中的寒系妖獸,眼下竟然被冰霜禁錮,簡直像魚被水淹死一樣令人不可思議。
玄罡蟹也想不明白,往日冰霜對自己來說就像第十一條如臂指使的助力,為何此刻自己卻對身下的冰霜毫無辦法呢?
眼看著那人類朝自己走來,離得越來越近,它開始憤怒地揮舞起雙鉗,鋒銳的鉗刃好似巨鐮,將空氣攪得冰寒如刃!
可面前這人卻全然無畏,不急不緩地走到它身前,抬起手用修長的食指對著它凌空一點。
它進攻用的尖銳右鉗末端立馬浮現出一層薄冰,順著鉗身不斷向根部攀延、深入,看似脆弱不堪,實則如附骨之疽,眨眼間便令它失去了知覺。
它慌忙以防御用的寬厚左鉗砸向右鉗上的冰霜,可冰霜卻在兩鉗接觸的瞬間便將左鉗一並凍連,隨即便朝它身體的其他部位繼續蔓去——
短短幾息之間,玄罡蟹巨大的身體便盡遭這詭異的冰霜覆蓋,雖未死卻再也動彈不了半分。
“唉——”
男子輕嘆一聲,他所需之物在玄罡蟹體內只有一丁點,而且玄罡蟹的甲很厚,要在不破壞那點東西的效力的前提下取出,處理起來頗為麻煩。
不過……
他朝身後的樹叢間看去。
一簇簇大大小小的冰雕矗立在樹叢之中,一眼望去皆是地品的妖獸。
好在今夜的收獲頗豐。
就這些吧,應該也夠用了。
白皙修長的左手從灰黑的斗篷下探出,尾指上一枚冰藍色的戒指微光一閃,龐大的玄罡蟹便消失不見了。
因為花草、鳥雀大小的生靈倒也罷,但中大型的活物在通常的儲物空間內是活不下來的,因為儲物空間內的空間構造與外界不同,曾有修士為避難強行進入儲物空間,擠過有的成了肉泥,有的干脆化作塵埃。
他這戒指顯然不是一般的儲物空間,但究竟是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他將地上那枚血色冰晶撿起,點點寒意逼人的精血從冰晶中滲出,如活物般攀上他的手掌,滲入肌膚回到他體內。
他轉身朝林中其他那幾頭被冰凍的妖獸走去。
“呦呦——”
一聲輕盈的獸鳴從不遠處傳來。
於是他停下腳步,轉身看去。
百步外,一襲暗紅從陰影中走出。
來者是一位頗有姿色的冷艷熟婦,名為千梅,是如今衰落後的天香苑中為數不多的化神境強者之一,既是上任苑主的眾多道侶中的一女,也是如今的苑主蘇囀的左膀右臂。
“你怎麼發現我的?”
她開口問道,聲音沙啞低沉又隨意。
男子說道:“此林中朝不聞鳥語,夜不聞蟲鳴,晝夜皆寂靜無聲,方才忽聞鹿鳴,想來是有客來訪。”
“這林子是你的?”
男子點頭道:“是。”
“我認識你,你來過天香苑。我記得你叫……”
千梅盯著這將臉面藏在兜帽下的男子,說道:
“灰鼠。對吧?之前沒注意到你斂藏了氣息,還以為你只個金丹境呢。”
“真人好記性。”他溫和道,“承蒙上蒼恩澤,令在下不久前僥幸入了元嬰境。”
不久前晉入元嬰境哪會有這麼強的氣息,但千梅沒有繼續追究,說道:
“你在這里做什麼?”
灰鼠無奈道:“隨便捕殺些妖獸,真人也知道,我們做散修的生活艱辛,有利便要想辦法多取些。”
她聞言輕笑一聲,看向樹叢後的那一座座冰雕道:
“是嗎?那你的要求還挺特別的嘛。”
被大螭獸威引來的獸潮中全是寒類的妖獸,且大部分都是與極陰極寒的大螭一致的陰寒之獸。
而包括剛才被灰鼠收入特殊空間的玄罡蟹在內,這樹叢中被冰凍的妖獸則是清一色的陽寒類妖獸。
灰鼠沉默不語。
千梅逼問道:“你不解釋解釋?”
灰鼠無辜道:“我聽不太懂真人在說什麼。”
“聽不懂?”千梅輕哼一聲,低聲道,“在南原有一宗門,傳承之功法至剛至寒,若要修習需得陽寒類妖獸之精華輔助,你知不知道這宗門叫什麼名字?”
“在下一介散修,見識淺陋,不知是什麼宗門。”
“好,那我告訴你。”千梅面無表情道,“其名為——天霜教。”
“竟然是天霜教啊。”灰鼠感慨道,“多謝真人告之。”
千梅看著他淡淡道:“少廢話,我是來找人的。”
“不知真人要找什麼人?”
“女人。”
灰鼠平靜道:“真人,此處只有我一個男子。”
千梅冷聲道:“我脾氣不好,沒空和你扯皮,你知道我在說誰。”
灰鼠道:“還請真人明示。”
千梅雙眸眯成一條縫,聲如寒風般凜冽道:
“天霜教左護法文臨真人的嫡孫女!”
……
當飛星提出了大螭可能是青月閣搞來的猜想後,鄭懷恩面色一沉,急忙讓飛星帶他去見那個提供消息的散修灰鼠,他有些事情要進一步向他確認。
飛星感受到事態緊迫,不舍地瞥了一眼青塵後,便果斷地帶鄭懷恩向西南飛去。
“賢弟,此事重要無比,恕不能告知以全貌。”
“常言道不知者無罪,那我當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安全。”飛星笑道,忽然回頭一瞥。
下一刻鄭懷恩也感知到了什麼,回頭看去。
青塵三人跟了上來。
飛星賢弟感知能力竟這般厲害,比我還快一步。
他默默看了飛星一眼,又思索著,看青塵之前的樣子,應該並不了解天霜教後嗣位於此地,此事已經有青月閣摻和了,不能讓東皇仙門也參與進來,否則更麻煩。
高速行進的他停下腳步,青塵始料未及,下個瞬間便飛到了二人身後,也停了下來,東眺西望,裝作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
青塵下意識覺得不能就讓飛星就這麼走了,這才追了上來,但眼下追上了又不知自己該做什麼,正思索著該尋個什麼借口,便聽鄭懷恩無奈道:
“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打一架才罷休?”
她眨眨眼,立馬點頭道,“對!不然我追過來干嘛!”
飛星撓撓頭。
那接下來怎麼辦?等他們打完?
鄭懷恩回頭道:“賢弟先去尋那人吧,尋到了便將他帶過來,若我這邊先結束了,我自去尋你。”
“好。”
飛星看了青塵一眼,青塵也正好看向他,二人對視一眼,青塵趕忙移開目光。
他化作一道流光繼續向南飛去,青塵看著他遠去背影,心中茫然地喃喃道,我到底是在干什麼啊?
她回憶著自己與他之前在一起行動時的場景,總覺得自己對他的恨意似乎……
“喂!快點!”
這時,鄭懷恩急切地喝道,打斷了她的思緒。
青塵眯了眯眼,擼起袖子咬牙道:
“好!接招吧你!”
……
湖畔邊,千梅一邊向灰鼠走去,一邊說道:
“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雖然我不知道你與她達成了什麼交易,但你應該也知道私學其他宗門功法是死路一條,何況是天霜教?都無需我動手,只要把消息傳出去,你覺得你會被多少人追殺?”
她之所以還沒有動手,是要從他口中得知那位後嗣的下落,而不是因為脾氣好,更不是沒把握。
哪怕他私學了天霜教功法,但又如何?一個資質稍好點的元嬰境散修罷了,還能威脅到她嗎?
只要自己願意,他下個瞬間就將命喪當場!
一縷銀光落下,明月難得鑽出雲後,不偏不倚地斜落入灰鼠的兜帽中,斜照亮半片俊美的容顏。
兜帽下,一雙仍藏在黑暗中的眼眸隱約地散發出冰藍色微光的雙眸,令千梅有些不寒而栗。
這感覺對她這般活了數百年的化神境強者來說是很稀罕的,尤其是從一個元嬰境修士身上感覺到。
方才還盤旋心頭的高傲迅速退去,直覺告訴她,現在應該出手了。
下一刻,灰鼠面前三尺外,一寸寒冰唐突出現在半空中。
出現的是一個正被寒冰凍結著,不讓其更進一步的東西。
纖如發絲,幾乎透明——射向他的是一根銀針。
這當然是來自千梅的攻擊,但在偷襲之後,她並沒有立刻繼續出手。
不是她不想,是不能。
“你犯了兩個錯誤。”
灰鼠抬步不急不緩地向她走去,就像剛才走向玄罡蟹時一樣。
“第一,是我明明承認了這林子是我的,你還敢繼續待在這里。”
他來到千梅面前,看著被寒意束縛、入侵,連體表都浮現出一層層冰霜的她說道:
“第二,是你跟我廢話了這麼久,讓我做足了准備。”
“你……”
千梅驚恐地盯著他,兩片濃密的睫毛逐漸凍結,就連呼出的氣中充斥著雪白的冰屑。她全身皆動彈不得,體內仙氣已完全凝滯,就連識海都被冰封了!
她想不明白。
唔……一個低賤的散修……怎麼可能將天霜教功法修習到了這種地步!哪怕我中了他設下的陷阱,可我畢竟是化神境啊!
莫非,那人將天霜教法寶給他了?!
“你是為哪一方做事的?”灰鼠問道,“如果是為天霜教做事,那來的不該只有一個人,至少輪不到你來。”
千梅死死盯著他,卻沒有開口。
灰鼠倒也不急,抬手輕撫著空氣中飄蕩的霜屑,說道:
“讓我猜猜。如果不是天霜教會是什麼?”
“東皇仙門?不對,青塵真人在對付冥淵大螭呢。”
“鏡花宗的手段沒那麼粗俗。青蓮仙門不會管這種事。”
“剩下的,淵海劍派,青月閣。淵海劍派行事作風是一人做事一人,不會囑托旁人,那就只剩青月閣了。”
灰鼠嘆道:“偷偷摸摸藏在背後裝作撇清關系,實則哪里都在算計。計劃有的地方周密過頭,有的地方粗陋無比,極其容易出意外,確實像是青月閣的手段。”
千梅心中驚駭,聽他言語他似乎對這幾個宗門都極為了解,可一個散修是如何做到的?
莫非……
“你……成男兒身了?”
灰鼠聞言眨眨眼,輕笑道:“你誤會了,我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女子,我就是男子。”
可是——!
“最後一個問題。”灰鼠道,“為青月閣做事的是你個人,還是整個天香苑?”
千梅沒有回答。
灰鼠道:“應該是你一個人,不然北邊那幾個人現在應該趕過來了。”
千梅眼角微顫,他又猜對了。
灰鼠低著頭喃喃自語道:“其他的……嗯,沒有了。”
他確定自己沒什麼想問的了,於是向她抬起了手,指尖掠過她胸前的高聳雙峰來到她的頸前,五指繼續向前深入,抓住了她的脖頸。
“你……到底是……什麼人……”
灰鼠沒有回答,冰霜以他的手掌為中心迅速從四面八方將千梅包裹住,將她也化作了冰雕,且與那些妖獸不同,她的身體正逐漸變得晶瑩剔透。
灰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當她的身軀完全透明時,他用力一握,她整個人隨之碎裂,化作無數冰屑,飄向湖水,在夜色的照耀下仿佛一條閃爍的銀河。
灰鼠長舒一口氣,盤腿坐下。
在這湖畔邊上,以他此刻所處的地方為中心,有一方極大的法陣。
他能打敗妖獸與千梅都是倚靠這個他花了大量的時間、精力以及材料隱蔽布置的法陣,而且在面對千梅時看似輕而易舉,實則幾乎耗盡了他體內的仙氣與積攢的精華寒氣。
但現在,這個法陣也不能留了。
他調息了一會兒,起身將樹叢中被凍結的群獸收入空間,又將此處的法陣等痕跡盡皆毫不猶豫地破壞、消除。
片刻後,他掃視著梧桐林中的情況,已經什麼氣息都不剩下了。
嗯,這樣就可以了。
青月閣既然已調查到這里了,那再待下去就危險了,我得趕快回去,召集他們離開……不,或許我一個人暫時離開更好?
但放他們待在這里會不會太危險了……不,總比跟我待在一起安全。
灰鼠下定決心,身形一閃,悄無聲息地向南邊的群山中飛去。
破曉時分,他穿過群山後,落在了一處懸崖邊的碑前。
看著倒在不遠處,被冰霜覆蓋的三人,他冷哼一聲。
不自量力,竟然擅闖此地!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意外地流露出了幾絲憤怒,來到距離墓碑更近的兩名女子身前,便要痛下殺手。
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更遠些的第三名女子看著有些眼熟。
那是……
他邁步走了過去,想要確定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忽然落下。
灰鼠下意識警覺地後退到碑前,雙目盯著來者,流露出一絲異色。
飛星的目光從倒地的陽春身上轉向了他。
破曉的晨光還未越過山頭,二人所在之處仍處於陰影的籠罩下。
冰冷的氣息在灰鼠身旁環繞,一抹寒意正在悄無聲息地向飛星蔓延。
……
